厨房内哗啦啦的流水声显得较为清脆悦耳,透明的自来水沾染上洗洁精,在抹布的作用力下,将碗中的油垢一一擦去,青年洗碗的神情十分认真,但那嘴角那始终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却是给那温润的神情上增添了几分不羁。
作为易家的长子,从小到大,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被要求做到同龄人的极致,无论是学习,艺术,音乐,甚至是那些对于走上社会工作的人还较为困难的公司业务,他都能熟练的掌握。
不可否认,在快速的学习和掌握技能这一方面,易家良好的基因和他那妖孽般的天赋占了不小的比重,但即使是这么一位被他人看做天才的人,他也从未比任何一位普通人少努力一分。
因为他是易家的长子,所以他的天赋异凛被看作是理所当然,也因为当年父母做出的那些选择的缘故,他的努力从未停止,也正因为如此,作为哥哥的他才会感到如此的孤独。
这种孤独并不是内心对安全感的缺失,而是一个人对于同类的渴望,事实上,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的智商与天赋都徘徊于一个正常的平均线上,所以,在日常生活中这些普通人在相同的情况下不会显现出太大的差别,但世界总有例外,那些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人则被称之为天才。
或许所有人在小的时候都听过父母讲述关于普通人努力如何超过天才的故事或者事例,而事实上,这些事例也绝对存在,但这些故事也仅仅只存在于那些堕落的天才。
“天才是99%的汗水,再加上1%的灵感”或许这句话被所有人熟知,并运用于那些努力积极向上的事物之中,可这只是人们所知道的所愿意相信的,但这句话的后面一句则是。
“而决定成功的,往往是那1%”
普通人能经过努力而追上天才,但这只是设想于最完美的结果之上,他们往往是由努力拼搏向上的普通人与那些堕落自傲的天才所产生的故事,可人们有试想过,一旦堕落的天才不再堕落,那么故事的结局还会是他们所熟知的吗?
或许这样的话题对于那些心存侥幸的普通人来说还过过于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
现实生活中往往与故事相反,堕落的天才永远是极少部分的存在,而正常的情况下,那些天赋异禀的人们则是可能比普通人更加努力。
世界是不公平的,他分出了上等人和下等人,他分出的普通人和天才,他创造出来的一切,让这个本身不再平衡,如果硬要说有一种东西是公平的话,那么可能只有时间了。
但时间的平等却是让那些资质不同的人在付出相同代价的同时,得到的结果却又是不同的。
在普通人眼中,易慕寒或许就是那种既努力又有天赋的天之骄子,他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但在他眼中,普通人的生活又何尝不是遥不可及的呢?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天才,他们的本质上都是人,再见惯了那些赞叹与肯定,追捧与嫉妒,心中剩下的只有那无限对同类的渴望和期待,仿佛只有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对着那另外一个自己交流出内心的一切,才能抚平那灵魂中躁动已久的火焰。
生活中能真正与自己平等而论的同龄人有哪些?有,但很少,或许赵家的那个赵诗婉可以算一个,然后还有吗?或许没了,或许还有,但至少现在没有见过。
易慕寒如此想着,嘴角勾起,不禁又轻笑了一下。
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了,因为现在又多了一位。
轻轻的偏头看向厨房的另一边,身着着家居服的少女正一脸认真地擦拭着餐桌上的玻璃。
那些自己寻找了多年的同类,竟不知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那被自己忽视多年的妹妹,那初生的少女,此时,在自己的眼中却是如此的有趣。
正独自思考,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却是缓缓的传入耳中,听到这优美的琴声,易慕寒的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赞叹。
“看来这小妮子在钢琴方面的天赋倒是挺不错的,仅仅是两个星期未见,那熟练的琴技便又已精湛了几分。”
正当青年如此想着,原本那空中排列有序的音符却是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散。
“你弹的这首曲子是《钟》吗?”
这是易婉秋的声音。
“嗯,是的。”
这是易思雨的声音,青年手中洗碗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好奇心驱使着他不断的聚集精力去偷听二人的对话。
“你仔细注意一下,你弹的时候,这首曲子中两个连续的八度大跳出了问题。”
“啊……是吗?”
面对少女所提出来的问题,易思雨很明显的就是一愣,《钟》这首钢琴曲可以说是钢琴演奏中最难的几首之一,要想要弹好这首曲子技术的积累和经验是必不可少的,普通人要想学会弹好这首曲子,没有十年的功底是不可能的。
而这首曲子对于从小就学习弹钢琴的易思雨来说也是极为的不简单,虽然在钢琴方面她拥有天赋的加成,但这对于弹好《钟》来说并不算什么,这首被称之为世界十大最难弹的钢琴曲,其中所包括的技巧囊括且不限于八度和弦、颤音、轮指、双手反向大跳等等。
这首曲子对易思雨来说弹会并不难,但弹好却还是差些功底的,这是易思雨的私人钢琴老师所告诉自己的,而关于这首曲子,自己有哪些不足的地方,老师并没有指出,但在这种情况下,对钢琴并不熟悉的姐姐,却是仅仅听了一遍,就指出了一处错误,这种情况不得不让易思雨有些惊愕。
“这首曲子比较难,谈的时候最好慢一些,找对感觉和技巧才是最关键的。”还没抬头的少女却是没有看见自己妹妹那看着自己的眼神继续认真的说着。
“八度大跳对于手部的技巧有一定的难度,弹到这里的时候,最好将速度放慢一点,因为手指跨度比较大,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再谈的时候放松一下手部,以免太过僵硬。”
“姐姐会弹钢琴吗?”
妹妹终于出言,打断了少女的讲解。
“啊,不会啊……”
或许是意识到刚才自己讲的太过认真,竟然没有注意到弹钢琴的妹妹一直在盯着自己,易婉秋此时有些尴尬,说话时都变得有些卡顿。
“那姐姐是怎么一听就听出这里有毛病的?”
妹妹,继续追问。
“之前周日的时候下午你都会习惯性的在病房中陪我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你每次去病房的时候都会带一本钢琴书,有一次你看书趴在床上就睡着了,我本身是想把书拿开,以免打扰到你睡觉,可正好当时比较无聊,所以我就打开来看看,而这首钢琴曲也是那时候看到的。”
少女解释,眼神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对了,钢琴这方面我确实没有系统性的学过,只是恰恰那一次偷看了你的钢琴书,并且对于这首曲调比较感兴趣,所以就上网查了很多资料去了解,网上很多专家的评论指出了这首曲子中有哪些地方容易出错,我的记忆力不错,你谈到这出的时候,我恰好听了出来。”
妹妹就如此呆呆的盯着易婉秋,瞪大的眼神中满是震惊,愣神了几秒,又很快反应过来,小脑袋快速的回了过去,晶莹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黑白的琴键,回想着刚刚被姐姐所提出有错误的地方,脑海中复刻着这首钢琴曲的曲调。
可能是作为学钢琴人的习惯,仅仅是这样深思的想着,双手就已经自然地搭在了琴键上,轻轻地弹了起来,一瞬间,纤细的手指不断的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宛如空中绚丽的蝴蝶,悠扬的琴声再次传来,细细听时,似乎真的与刚才有些不同。
琴声悠扬,琴键交错,一段终了,少女的手依然悬停在琴键上方,若仔细看时,便会发现那十指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没错……那一段的八度大跳的确没有处理好……虽然那一段是连续的八度……但我的节奏没有把握好……”
妹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作为一个天赋异禀从小学习钢琴的人来说,对于所弹曲调的细节是十分敏感的,仅仅只是弹了一遍问题就已经敏锐地被察觉,她缓缓的抬起头,用那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真的不会钢琴…?”
“钢琴这方面我的确没有怎么学习,这首曲子若是让我来谈,我的确弹不出来,错误能指出,只是我恰好在网上看到过,再加上我是学小提琴的,音乐这方面还是有些地方相通的。”
少女依旧摇头,否定了妹妹的猜想。
“怪物……”
沉默了良久,鼓着嘴的女孩给出了易婉秋这么一个评价。
而这些话和场景都完完整整的被厨房中的青年所看到,事情至此,可以看出很多……
此时再回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慕寒,或许在天赋方面,你的确比其他的同龄人都要更好,所以你也清楚你和普通人不一样,在处理事情上也要更加特殊,而这一点,你很早就明白了,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你。”
“父亲怎么突然关心我起来了?”
“我想作为一家人,我们的血脉里有躺着相同的血液,相互扶持是彼此之间的责任,有的事情,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应当负起责任。”记忆中父亲的回答并没有让人直面的了解含义。
“父亲,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或许在天赋方面,你的妹妹拥有和你相同的天赋,以往我们掩盖的比较好,她也十分收敛,但现在巨大的改变让她和我们都措手不及,打个比方,原本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被突然掀开山头发现了金矿,那么势必就会引来许多不善之人。”记忆中父亲转过了头,表情十分严肃。
“还记得去年的那个艺术展吗?”
“记得那时候公司领域拓宽,有一个重大项目涉及到雕塑艺术领域,而之前我们在这方面毫无建树和人脉,是父亲,您那次找到了人才,解决了那次危机。”
“哈,那只是表面上,解决危机的不是我,找到那位弗朗西斯科•劳乌拉纳的人也不是我,是你妹妹,简单的来说,是她一手策划将人送到我手中的。”
“……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时的自己是震惊而又沉默的,语气中仅仅留下了那习惯性的平静。
“那个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对一个毫不知情的外国人进行投资吧?先不说当时的项目有多急,就光光这个盲目投资的风险就已经是极大的了,我不会去做那种傻事,所以在看到他的作品符合我们当时项目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将他来到国内所接触过的所有人和事都排查了一遍,最后发现没有问题,才下的手。”
“原来是这样的,我当时也很好奇父亲为什么对一个外国来的毫不知底细的落魄艺术家进行那么大的投资,那么一个艺术展开下来消耗的资金可不小呢,而且我记得父亲和他签的是长期合作合同吧。”
在商场上,所有的长期合作都是务必小心又小心的事情。
“不过既然没有查到问题,父亲又是怎么发现跟二妹有关?”
“是莫管家告诉我的,他们最早的一次见面是在海宁大厦,而那一次出行,也是莫管家开车送她,我知道这件事情后就调用关系查看了海宁大厦当时所有的摄像头,逐个排查才发现了问题。”
“也就是说,没有莫管家提醒的话,甚至连父亲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易正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而仅仅是这一个点头,便让易慕寒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时的易婉秋在家中的形象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近乎透明人,从不了解公司事务,似乎是大家对她公认的认知,他就是这么一位,从不过问家中事务的人,精准的找到了当时所需的人才,然后又以极其隐蔽的手段将其推到了父亲手中。
而且就这样,父亲也是在莫管家的提醒下才发现,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有人可以如此悄无声息的避开父亲的视野,不被观察,想想都觉得细思极恐啊!
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父亲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必要,你和婉秋思雨都是我的孩子,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你们,而且既然当时婉秋千方百计的不让我去注意到她,想必也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岂不是破坏了这一份平衡?”
“没想到啊,我的妹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如此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倒是失职了。”
“失职不失职倒是谈不上,如果真是要评判失职责任的话,也应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婉秋身上有很多秘密,这之中可能还有很多是我们不知道的,虽然没有必要去刻意挖掘这些秘密,但她现在的情况特殊,无论是家族中还是其他势力,会有很多人盯上她,如果这个时候她的这些天赋和秘密暴露只会为她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你的妹妹,你有义务去了解和保护她。”
“知道了。”
“记住,我不是想让你去刻意的掩埋你妹妹的能力,我想你能做的最好的就是教会和协助,婉秋如何正确的显示出她的那些惊人之处,借此让这些能力称为她自保的力量。”
记忆到此就断裂开来,思绪飘飞,视野回到了现实,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回到了房间,可爱的妹妹,还坐在客厅的钢琴椅上不断的练习刚才的钢琴曲。
琴声悠扬,却是带起了他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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